彻底的组合式工作,最适合刚到中年的专业人士或职业经理人,他们有可供抵押的资产,或许再加上以前存的一些私房钱,要不就是有一份养老年俸,如此才有了冒险的资本,展开一段独立的人生。实际上,我是在为IBM主管们进行为期一天的退休前准备课程上第一次冒出到这个念头的。这些主管们很担心退休后该怎么称呼自己。“前IBM人”实在不怎么好听。我半开玩笑地建议说,既然他们将要从事各种活动——也就是说,正在配备一套工作组合——何不叫自己“组合人士”呢?这个字眼似乎很招他们喜欢,所以我沿用至今。
后来,在温莎堡的讨论中,我们把组合的概念放宽为人们从事的一切不同类型的工作,其中包括有偿劳动的两种形式:所谓的“支薪工作”和“付酬工作”——虽然个人一般会以酬金代替薪水或工资。两者之间的区别非常重要。酬金是按完成的工作量来支付,而薪水和工资则是按工作的时间来支付。酬金是由工人算计并提出的,工资则是雇主说了算。此外还有这样那样的“志愿工作”,“学习工作”(越来越多的成年学生发现学习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工作),还有无数的免费“家务劳动”,包括打扫房子和照顾亲戚等。
明智的组合应当涵盖上述四种类型的工作,具体如何搭配,则可随时根据环境和事情的重要性进行调整。我曾遇到过一位年轻的妇女,我问她,“你做什么工作?”她回答:“我写电视剧本。”
“不错啊,”我有些惊喜地说,“电视上播出过吗?”
“唉,根本没人要拍它们。”
“那是有点惨。但你靠什么来挣钱呢?”
“我在星期日给鸡蛋打包,”她回答,“既无聊又没意思,可它能付账单。”
自此以后,我们学院就用“给鸡蛋打包”来形容无聊但能挣钱的工作。我告诉自己,为了从事越来越多的有趣活动,稍微“堕落”一下或许是必要的。它只是安排组合的一种方式。
在我看来,“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是个叫人误解的表达方式,因为它暗示工作和生活是两件不同的事情。而组合的概念则认为,大部分生活都是工作,有一些很无聊,有一些能挣钱,有一些本身就值得去做。因此重要的是“工作的平衡”。即便是从事全职工作的人也有必要考虑组合的平衡。要在一份全日制工作中实现这种平衡是很困难的,但倘若雇主能够理解,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不错,我们还需要休息,需要恢复体力,但很多人发现,改变就和休息一样好,换换工作类型本身也是一种恢复方式。我在乡下写作时,一般这样安排:实际写作(有偿劳动),不时进行阅读和研究(学习工作),再做些家务活:购物、做晚餐。这全都是工作,但不同类型工作混合起来,让整个过程变得令人愉快——至少对现阶段的我来说是这样。我当然也会花少量时间休息恢复——饭后打个小盹儿,适度地打打网球,散散步。实际上,我们所有人都是组合式职工,虽说要实现组合的平衡,每个人的方式都不同,不同的时期也有不同的方式。
我对这个主题想得越多,个人组合生活的多重可能性就越是让我着迷。和曾经囚禁我的全日制、整周制工作比起来,我认为这是一种自由。人应当得到自由,按照适合自己的方式安排生活,尤其是到了中年以后。我至今仍认为,随着我们年龄日增,我们应当脱离组织,并为了后代逐渐缩小这类工作的供应量。换言之,进入中年后,大多数人的精力和激情每天都在减少。我们希望,或许是乐观地希望,智慧的增加或许可以弥补精力的减少。但智慧的需求量较小。“我们重视你的经验和智慧,约翰,我们想留下你,”一个朋友的老板对他说,“不过你只在每周星期二上班就可以了。”等到了50岁,我们应当有能力在其余六天的时间里照顾好自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人在组织中,或许受了囚禁,但至少安全有保障;脱离组织有自由,可安全就没准了。我无法完全预测到未来的发展趋势。写完一本宣传组合人生的书之后,我收到好多人的来信,他们说,“我接受了你的建议,离开组织去过组合人生,但我的组合至今空空如也。你建议我该怎么办呢?”我没有什么好答案。实际上,我自己当时也不过是快到50岁,我有点不自在地意识到:要是我有关未来的理论真的成立,自食其果是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