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文化有什么——无端的百度狼性文化之因

在绝大多数中国网民的印象里，百度不过是一个中文的搜索引擎，极少有人还知道她的日语版。这也难怪，即使你是本土的日本人，你知道百度日本的概率也只有百分之二，并且还是几年前的情形。

百度日本——尽管在2007年就已经发布，但鉴于低迷的人气，又不得不在2008年重新隆重发布一次——在经过七、八年的苦苦支撑后，终于在2015年4月18日被彻底宣告关闭。之所以讲彻底，是因为百度日本早在3月16日就已经被终结。这一点倒挺像她的发布，前后各两次，也算是首尾呼应了。

百度日本的寿终正寝在中国企业走出国门的初起大潮中本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要说百度这样国际化资历尚浅的中国企业，就是她的美国同行，鼎鼎大名，在全世界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谷歌，在日本也只能以相当大的差距屈居于雅虎之后。

问题不在于百度日本的正常退出，问题在百度日本这一项目管理上的虎头蛇尾；在头上的豪言壮语，尾上的不言不语；在百度的只能报喜，不能报忧，只能报成功，不能报失败。

我们当然能理解百度“家丑不可外扬”的中国传统心态（如果想明白了，这也根本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家丑），但我们不能理解像百度这样一家在其“文化使命”里赫然写着“允许试错”的持续创新的的高科技公司竟然连正视失败的勇气都没有？

打开百度新闻，胜利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捷报频传，从上到下的好消息；打开“百度简介→国际化→百度日本”，通篇是乐观的展望、积极的预期，完全闻不到点滴低迷和失败的气息，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百度日本正热火朝天着呢？打开百度大事记，虽然令人难以置信地变成了“僵尸”，记到2011年10月就戛然而止，但还是给人以一种强烈的“一贯正确，一贯成功”之感。

太好了，太成功了，好得、成功得我们不能不联想起我们“高大全”式的德治传统，不能不联想起太多、太多中国式的名人和名家。

这些名人和名家，本来也就在某个方面有点天赋，有点特长，比如声音好，跑得快，眼睛尖，加上比同行多吃了一些苦，多了一点运气，然后，成功了，爬上行业的金字塔顶了，遵照老祖宗“高大全”的德治逻辑，一切就该不同凡响了。再也不能仅仅是某个方面的能人了，要同时把自己变成道德上的完人，要从此纯真无邪，白璧无瑕，不能走错一步路，不能说错一句话。偶尔防不胜防地出了一个差错，如临大敌般地极尽抵赖、狡辩之能事，绞尽脑汁地以新错掩盖旧错，以大错掩盖小错，直到错得离谱，错误百出；直到绝对的权力、绝对的正确、绝对的荒诞，绝对地把自己变成一个笑料。

李彦宏，技术上的天才，创业上的英才，他的成就和高度远不是普通的有点小专长、小特色的名人、名家所能比拟。我们从百度的官网中看到，他1991年从北京大学信息管理专业毕业后前往美国布法罗纽约州立大学完成计算机科学硕士学位，成为全球最早的搜索引擎技术研究者与顶尖工程师，李彦宏所持有的“超链分析”技术zhuanli是奠定整个现代搜索引擎发展趋势和方向的基础发明之一。牛，太牛了，牛得我们五体投地，牛得我们直想望风而拜。

但他再牛也是个人呀，不是神，不可能没有这样那样的失误。这时，如果从小受“高大全”的德治文化耳濡目染的李彦宏也不知不觉地掉到了它的窠臼之中去，有意或无意地以完人、圣人的形象看待自己，展示自己的话，则各种各样农耕德治、人治矛盾就会在百度公司的内部繁殖滋生。并且，如果恰逢外部竞争加剧，企业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挫折，那么，被德治、人治体系神化了的李彦宏难免不眼睛向下，诿过于员工，难免不想用文化变革的工具来改变员工的惰性，这就瓜熟蒂落地与外狼内狗的狼性文化一拍即合在了一起。

如果上面这些还只是我们基于“高大全”式的德治、人治模式而进行的一般推论，那么下面来自百度前员工、前工程师的亲身体验，虽然可能存在个人视角的局限，但总体上并不有悖于中国德治、人治企业的常见特征，因而具有相当的参考价值。

先看一位百度前员工的。

“中国的领导似乎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事情做好了，功劳都是自己的，心情好了赏仨瓜俩枣给手底下辛苦干活的员工；事情搞砸了，就开始埋怨员工不好好干活，没有‘奉献自己100%的热血和青春’。”

“当代企业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给新员工洗脑，洗脑的内容也无非就那么几项，一是你现在的公司多么多么好，二是你现在的老板多么多么圣明，三是你现在的工作对公司多么多么重要（对，后勤工作对公司也很重要，搞卫生扫厕所的就更不用提了），四是即使你当前的工作不怎么重要不怎么有趣不怎么符合你的预期只要你好好工作那么多年媳妇熬成婆你总会有出头之日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刚刚入职实习的时候发了一本《百度论语》，然后每周开例会的时候，一组人做一圈，每周学习一条，轮流说心得报告。”

“百度的会议之多，总结之烦，沟通之杂简直是令人闻风丧胆。我在百度的时候，每周至少开3个会，每个会不少于1个小时；每天发送查看邮件不少于40封；每天花在Hi上交流的时间不少于3个小时……首先是百度非常看中邮件文化，所有事无论大小都要有个邮件性的总结，学会设定邮件规则是每个百度人的第一课；其次就是百度的部门极其多……这就导致了百度内部的沟通成本一直居高不下，会议室都要提前一周甚至两周才能订上。很多rd（程序员）都是上午过来处理邮件，下午开会，然后晚饭后写代码。”

“我记得书里面好像有关于有啊的故事，但是有啊后来失败了，却没有一个地方对有啊的失败做个总结和反思，这就难免会让人对公司所灌输的理念产生怀疑。”

再看一位百度前工程师的。

“这里作为一个前百度的工程师不得不说，百度工程师的日子绝对不闲，而且能够做核心的工作，压力也是比较大的，绝对是事比人多。而十点之后上班真没什么错，很多人是早上十点到十一点到，然后早上扫信，下午开各种会响应各种临时请求，只有晚上六点开始也许才能写点代码，闲时写到晚上九点多，忙时写到晚上十一点、一两点都有，然后打个的回去。工作时间是长的，效率也是不高的，乱七八糟杂事太多。这样的日程表无非也是为了避开恐怖的上下班的高峰，和蹭一下公司报销的出租车费。假如这点自由都没有要打卡，那恐怕要伤很多人的心。那位经理说一半人要离职恐怕并不是因为接受不了十点前上班，而是接受不了这种粗暴愚蠢且缺乏信任的做法。所以真正需要的也许不是打卡机，而是更加透明高效的流程，对系统更多的自动化管理而非人工介入，通过优化工具来提高开发效率等等。不过好像似乎这些都没有采购几台打卡机那么容易实现哦，那还是上打卡机吧……。”

“其实说了那么多似乎都和狼性和小资没什么关系，无非就是要员工再多加班些，再努力工作些，对付竞争对手手段可以更毒辣些，对待同事的态度可以更严肃些，最后上班个人卫生可以继续邋遢些嘛。可是以前百度还是很讲文化的，有百度论语啥的，强调平等开放啥的，但为啥这次祭出“狼性”那么有争议的词呢？”

“在百度待过时间久一点的都知道，百度的中层领导分为两派，一派来自华为，另一派来自微软谷歌等等外企。双方行事方式、价值观、技术文化都有差异。那“回归狼性，淘汰小资”的意味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