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莙怡在公司里被叫做“船长”,在公司外,有人叫她“进击的少女”。
她生于1991年,双鱼座,做的音乐产品“echo(回声)”(以下简称echo)不到两年时间就获得了2000万用户,且其中8%以上是付费用户。从高中注册第一家公司开始,这是她创业的第八年。
不像许多年轻的创业者,靠一个剑走偏锋的idea起家,从爆发到沉寂的过程也如烟花。现在,echo的用户仍在稳步增长,并已完成C轮融资,估值超过10亿元。
除了音乐APP,刘莙怡还在echo的品牌下拓展了咖啡馆、酒吧、生活用品等产品线,并计划8月在上海举办一场名为“echo回声嘉年华”的大型音乐节。
2015年9月,在echo的周年庆上,刘莙怡请到了苏芒、何炅、SNH48等娱乐、时尚明星站台。
如果只扫描时间线,这是一个典型的张爱玲所说“成名要趁早”的故事。
见到刘莙怡时,上海正值梅雨季,微凉。她穿着一条齐胸的露臂红色长裙早一拍入夏,偶尔抿口茶,语调慢悠悠,染成紫色的头发,把脸衬得很白。一只小小的美国短毛猫,每隔几分钟,就无声无息地从她和记者的脚边蹭过。
办公室在江宁路,二层小楼,距外滩不到4公里。进入一层,所有人都要脱鞋。二层中央的会客沙发旁,一边摆着一套架子鼓,另一边立着一架荷兰Moooi的黑马落地灯。
她自己的CEO办公室布置惬意,四处漫不经心地堆积着来自各个国家的有趣玩意,架子上摆着一溜儿洋酒。一位员工说,如果是懂酒的人,会知道其中许多的尖货在国内都很难找到。
在刘莙怡的座位头顶,一边挂着一张缩小版的美国《独立宣言》,另一边是一张印有纳斯达克标识的证书。
成年人的老辣会带给人距离感,年轻人的能量也让人既敬畏又怀疑。
在中国互联网创业浪潮中,不乏与她年龄相仿、早早名噪天下的创业者。不过,与他们热切的眼神不同,刘莙怡在不羁中,还有一种明显的老成。
某种程度上,她对金钱没有那么饥渴——这应该也与她的家世和童年经历有关。谈到公司管理,她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中国人是很听话的,只要你是老板”。
她没有抓紧时间开疆拓土、推高估值的野心,她也不太急于花手段为echo增长用户、扩张规模、加上更多时髦的风口概念,她也特意强调,自己很少接受采访。但对想创造怎样的产品、做一家怎样的文化公司、自己要留下怎样的影响,她计划明确,有理有据。
“世代经商”
刘莙怡18岁时,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自己在25岁之前,做出一款“用户上千万、能让自己热爱的东西变得更好的互联网产品”。echo上线一年后,用户突破千万,这一天,她24岁半。
刘莙怡出生于徐州,家境殷实,5岁时随父母移居深圳。她的祖辈曾是徐州首富,有百年经商历史。“我们家族这么多年,战乱什么的,死得七七八八,也还是剩下一百多个人。”
刘莙怡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社会学家。母亲曾任云南大学设计学院的副院长,著名服装品牌“淑女屋”的早期设计就出自她母亲之手。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加上家族的血脉传承,刘莙怡比较早就有了独立经商的意识。
文革期间,刘莙怡的家族曾经遭受过不小冲击。“不剩什么了,字画都烧了。”但代际传承的奇妙,让家族中的许多人至今仍活跃在商界。
或许早早听过家族兴衰的故事,刘莙怡对政策、时局有超出她这个年龄的关注。
她曾有做实业的机会,但仍然选择了在互联网发展。“实业的政策管制、经济投入,包括人脉关系的围墙都是很高的。你要做一件事情,没有几个许可证根本不能开始。但是互联网,你先去做了,可能才会要许可证。”
家庭带给刘莙怡的,除了眼界和艺术的熏陶,还有宽松的教育环境和对创业的支持,这也让她比较早就摆脱了金钱的束缚。
“我的家庭条件,至少养我这样一个女孩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我做事情就会更多地去享受,想好到底为什么要去做。我本来喜欢文化产业、消费领域,中国又有这么大的一个缺口。”
在刘莙怡看来,她的眼界也来自于在美国留学的经历。看到了国外的文化产业可以发展成什么样,就知道中国现在有多少机会。
“出师受挫”
早在2009年,还在读高三的刘莙怡就注册了自己的公司。高中毕业后,刘莙怡被芝加哥哥伦比亚艺术学院录取,主修游戏设计,辅修网络编程。读大学期间,她自己做过几个小产品,但每个都没有坚持做大。
作为毕业设计作业之一,刘莙怡做了一个文化设计类网站——“启维网”。她是豆瓣的早期资深用户,启维网风格与豆瓣相似。
一段时间后,网站积累了十几万用户。“很快,我们就被国内的一家孵化器看上了。”大三时,刘莙怡要做一个选择,是到已经拿到offer的华纳或者迪士尼去做游戏动画设计师,还是回国创业。
刘莙怡更想尝试后者,她在美国与风投签了协议,对方答应投给她100万。
回国后,公司开始运转起来,刘莙怡才发现,这是一家“黑天使”。“他们并没有100万来投我,而是希望比如先投给我20万,再把股份卖掉,用卖掉的钱继续投,相当于空手套白狼。”
刘莙怡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立即与风投解约。但当时团队已经建了起来,刘莙怡只好从家里先凑了100万元,把局面稳住,并继续寻找风投——这时已有许多人陆续选择了离开。
出师受挫,当时整个投资市场上,用刘莙怡的话说,“投资者既不看好女性,也不看好小孩。”几个月后,刘莙怡才找到了伯乐。“他们并非看好网站,而是看好我们的团队。”
因为启维网,刘莙怡拿到了第一笔投资。但投资人更希望他们可以针对90后,做出一款独特的APP产品。
从2014年2月开始,刘莙怡与团队开始寻找产品方向。“其实我们这群人,无论在线上或是线下,在中国一直都没有被很好地服务。”这一群人,她定义为“中产阶级的后代”。
“我们有良好的生存环境,家庭环境不错,消费能力较高。但作为中产阶级,文化、生活消费在许多领域是空白的。你可能有几百万或者几千万,但活得很空洞,除了去买几辆名车或者名包以外,你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消费。买杯咖啡,都只能喝国外牌子的星巴克。”
在美国的观察也让刘莙怡确信:中国5年之内,文化消费领域一定会爆发。
“作为年轻人,我们不好去做一些麻烦的领域,比如视频、社交,这些做起来困难,一旦做大了也会涉及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我们选择偏轻娱乐的领域。轻娱乐无非几个方向,阅读、娱乐,还有音乐。”
最后选择了音乐。除了刘莙怡从小就是电子乐的爱好者之外,“年轻人不一定都读书,但都会听歌,这个市场足够大。”
音乐领域当时也已经有形形色色的APP占据了各方市场,如何突破?刘莙怡自问没有实力与巨头竞争,她选择了一个讨巧的产品设计——小众音乐推荐、弹幕、界面设计。
“酷而可爱”
许多用户形容,打开echo,给他们的感觉是,“酷而可爱”。刚刚进入echo的界面,感觉是一款主打音乐推荐,而不是音乐搜索的产品。
不同于QQ音乐、虾米音乐等背靠巨头的软件,它们有庞大的曲库,可以按歌手、专辑、国别等做传统分类。echo的音乐选择都相对小众,并且只推荐单曲,绝不推荐一整位歌手或者一整张专辑。
在echo上,歌曲的风格更为多样,每首歌配有漂亮的设计画面、措辞动听的标题,搭配上听歌适合的场景,以及一些蛊惑人心的推荐语。
刘莙怡认为,echo其实是一款媒体属性很强的产品。“我们的优势在于对内容的控制,而且界面美丽。”她从小到大都是美术生,对产品美观的标准要求很高。她相信,在年轻人心中,“美丽”是非常强大的生产力。事实证明,许多人选择echo,都是因为“有范儿”。
同时,echo也是国内最早给音乐加上弹幕的产品。刘莙怡发现,大部分音乐播放器设计的场景是车载,无须看屏幕听歌。但年轻人听歌爱盯着手机看,于是echo首创了一边听歌、一边发弹幕的玩法。
受益于弹幕模式,用户打开屏幕使用echo的时长每天长达12分钟。“不锁屏时间”是其他互联网音乐产品的两倍以上。这也给echo嵌入商业内容提供了便利,比如奢侈品、汽车可以把广告曲悄无声息地推荐给听众,再用弹幕发送评论和暗示。
echo刚刚上线时,产品bug很多。“打都打不开,人一多,页面就是空白的。”在这样的情况下,echo仍然很快地积累了将近30万用户。“产品到300万用户时,才可以说没有什么重大的bug。”
让echo彻底引爆的,还有他们来自3D音乐的实验。在搜索国内外海量曲库时,创业团队发现了一支来自国外、原本用于测试耳机质量的单曲——3D音乐理发店。在这段音频中,只要戴上普通耳机,用户就能听到声音由远及近的立体感,和剃头刀仿佛在耳边刮过的“嘶嘶”声,听觉感受十分奇妙。
在毫无市场推广的情况下,这支单曲被收听了1000多万次,微博阅读量接近1亿,转发量13万。现在,echo线上仍然有许多类似的3D音乐,成为了一个产品特色。
从2014年9月24日上线开始,echo在12月就已积累了100万用户。2015年9月3日,echo用户突破1000万,现在,用户已突破2000万。其中,90%位于一二线城市,90后、00后为主,iPhone用户占比60%。
“文化最不能浮躁”
目前,echo每年收入几千万元,以会员费、广告为主。最近,在echo旗下,刘莙怡在上海新开张了一家酒吧“M64”、一家咖啡馆“echo Café”,在淘宝上也开始售卖以“echo life”为品牌的生活用品。
这么做是否有些目标分散,为什么不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如何继续增长echo用户、完善产品上?刘莙怡反问:“要那么多用户,如果不是目标用户,又有什么用?许多公司都在拼新增了多少用户,但文化恰恰是个最不能浮躁的产业。”
刘莙怡认为,自己曾经热爱的豆瓣就是陷入了用户增长的魔咒。“豆瓣如果专注品质,本来的目标用户量撑死不过2000万——但他们用手段扩张到了一个亿。这必然会冲击原有的社群,出现劣币驱除良币。比如本来应该评分2点几的烂片,现在变成5点几了。中国太多公司在意这个量,但很有可能把量冲大后,迎来的就是死亡。”
在刘莙怡头脑中设计的文化产业链里,许多环节可以相互影响。“做文化公司,应该是要影响到人的生活方式。我们先影响了一部分人的听歌方式,但这还不够。我们还要在线下去发动,让人们真正的生活方式发生改变后,品牌才会深入人心,产生持久的动力。”
今年8月13-14日,echo将在上海世博公园举办一场3D互动体验音乐节,名为“echo回声嘉年华音乐节”,具有5万人以上的规模。
“音乐节远远不是我有钱,请明星,搞到资质就能办好的。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做音乐节,却没有多少人赚钱。比方说,餐饮配送是音乐节里的一个大坑,我为什么不可以先做一个咖啡馆,把餐饮链供起来?”
echo做大后,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原创音乐人入驻。未来,echo也不排除发展为一家中国的音乐公司。“国内没有一个优质的UGC音乐平台,很多年轻、有才华的音乐人,他们的歌无处去发。我们的酒吧里有一个很好的录音棚,接下来我们会开放给自己的艺人,他们可以用非常低的折扣甚至免费在里面录歌。”
对未来,刘莙怡保持乐观。在她眼中,文化产业开始很慢,但边际效应很长,一旦做好,影响力将是几何倍级的增长。
“积累要到一个点后,大家才能看得出来。所有人都会说,你什么时候开始赚钱啊?什么时候上市啊?这个东西数据怎么样?但是他不尊重市场,也不敬畏生态。最后,大家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个样子。”